蹑手蹑脚地回到床上,将要被两个“好人”安排的明明白白的“无知少女”——范紫嫣,这时才意识到:今晚……她要独自一人在这个房间睡觉了。
这,还是她穿越以来的第一次。
若是十几天前,她一定会害怕、恐惧、焦虑、失眠……但是现在,面对这依然有些陌生的地方或者说时代,她已经没什么可怕的了,虽说今晚大概率又会失眠。
这个时代给予人们的一切都令人格外安心,虽然陌生的事物层出不穷,但在青晨哥哥的讲解下,满街行驶的铁壳子只是带人出行、还不用吃食料的车子罢了;光怪陆离的发光玻璃,却是传达信息的、播放所谓广告的工具板;更别说那些取用方便、功能各异的家用电器和电子设备了……它们的存在,只是为了给人们的生活带来便利、带来快乐。
更重要的是,因为有“电子警察”和严格的身份户籍管理制度,这里不但没有山贼土匪之祸,就连“梁上君子”都见不到;这里……仿佛就像书中描绘的世外桃源,人们安居乐业、夜不闭户、路不拾遗,黄发垂髫怡然自得。
当然,这世间的一切也并非完美,亦如她在夜市见到的老者——衣服陈旧脏乱、骑着同样脏兮兮的电动三轮车,在满是弃物的大桶中清扫、捡拾废物。
下苦力的老者,大明也是有得;但是大明的人们深明孝悌之礼,但凡家中有儿防老的,也不会让自家老父亲出来做这等脏活。
看了看枕边的手机,独自睡在柔软舒适的床上,怀揽同样绵柔透气的被子,紫嫣的心思又回到了今天这件事上。
虽然不觉得有多害怕,但玉婉姐姐的行为举止却还是让她这个大明女子感到诧异不解;这,已经是自己第二次被唐朝女子的风流震惊到了。
经历了宋、元、明初的儒家变革,同样出身于中国封建社会富绅之家的范紫嫣和吴玉婉,却在对待男女之事的态度上出现了巨大差异,这种差异无关性情、无关情感、也无关对错。
但是……纵然如此,紫嫣出于“为姐姐好”的目的,依然在“事发”之前尽力劝阻;她忘了,她忘了此时的自己、已经身处一个新的时代,一个可以用身体传达爱意、别人亦无权干涉的时代。
她也忘了,忘了她已经在那个夜晚向吴玉婉承诺,承诺与姐姐一起抛弃旧观念、拥抱新世界的诺言。
“唉,迟早是要发生的。早几日、晚几日有何不同?成婚前、成婚后又有何不同?我又何必在此为她人忧虑……”
退一步海阔天空、忍一时风平浪静,开“摆”的紫嫣终于释怀了,她也不得不释怀。注视着窗外的明月、星空以及不远处的大漠之丘,欣赏这六百四十年后仍富有诗意的一切。
失衡、顺应、内化,是人类族群面对认知冲突时最朴素的心理过程,紫嫣只是一个平凡的少女、也是这庞大的人类族群中的一员,也许她的确需要比别人更多的时间来顺应、内化这个时代的一切,但她最终还是会做到的,因为……她已别无选择。
“举头望明月,低头思故乡。唉,姐姐怎得没见过李白呢?那诗仙……究竟是什么样的?这个中秋……爹爹娘亲……他们……又是怎么过的?”
窗外的圆月、亮晃晃地垂在窗檐,虽然中秋已过,但这月相却仍是完整无缺的。不知何时,中国人就已将月亮与思念联接在了一起,浪漫、诗意、又缱绻万千;那么……代价呢?大概……大概就是将一种人性中最为深情却有脆弱的情感具象化了吧。
亦如此时泪水浸湿了枕头的、看见圆月就思念起家人的范紫嫣。
世间的遗憾之事,莫过于和你们分别,却没有好好说再见。紫嫣无论如何也想不到,自己一次调皮的“溜号”,竟是与家人和自己所处时代的诀别。
若是能早知道事情会发生,她说什么也不会下了马车、离了官道,即使这个时代和平又美好,远胜自己的大明。
但是,如果这场穿越真是宿命的安排——不可避免,那么老天爷为什么不多给自己一些时间呢?好让自己和家人、父母、姨娘兄弟们道别,哪怕……哪怕一刻功夫也好!
如今自己莫名穿越,在家人看来却是与失踪无异——踪迹全无、生死未卜,这种未知的结局……恐怕比直接死掉更令家人感到煎熬吧。
死、不见尸首;活、不见其人。找、寻之不得;弃、念想萦绕。面对这样残酷的事实,母亲会怎样的啼哭不止?父亲会怎样的唉声叹气?向来孝顺的紫嫣,却如此“不孝”,这……怎是穿越前的自己能想得到的呢?
终于,默默流泪变成了低声抽泣,接着又变成了蒙头痛哭。
半个月,紫嫣憋在心口已半个月的悲痛,终于在今天、在此刻、在这一个人独享的空间里得到了释放、宣泄!
同时,她又一次确定青晨哥哥是对的,方才在外面他所说的所谓“独立空间”云云,真的是每个人都需要的。如果玉婉姐姐还睡在同一间屋子,她是绝不敢如此大声哭泣的。
人们的悲喜并不相通。一扇门、一堵墙、同一时刻,却成了人间至乐与至苦的分水岭。
……
“哦,真不错。原来这天花板还是变色玻璃,怪不得白天了也不觉得阳光刺眼。但……还是太亮了哦!”
“憨货,你瞧!”
说着,玉婉按了下床头的一个开关,只见天花板上的玻璃下面伸出了一个挡板、逐渐遮住了整张玻璃,亦如车内天窗一般。
“what's up?这么高级的嘛?我都不知道。你这古代人可以啊!这么聪明!”
一边按着自己那边的按钮将天花板开开合合、李青晨一边对玉婉的发现大加赞赏,只是……他并不知道这又触及了玉婉的逆鳞。
“额,无礼纨绔,真是气煞人也!吾……我们只是未曾见识过这些,又不是呆傻!”
白了李青晨一眼,玉婉边穿内衣边吐槽。
“速速更衣,一会紫嫣出来见吾等这般赤……咳咳,成何体统!哈哈哈……怎得偷袭?哈哈哈,别……别挠……痒……”
“都是我的女人了,还敢这么嚣张!快说,服不服?”
从身后突然“偷袭”、搂着玉婉、挠着她的腰际和胳肢窝,李青晨在耳边轻声呵斥着。
“哈哈哈……好好好,服了服了,快松手。”
纵然会几手《小擒拿》,但不知为何玉婉竟然爽快地妥协、认输了,一边上下扯着青晨的双手、一边连忙告饶。
“嘿嘿,这才对嘛。先说好哦,我松手之后不准报复!”
“好好好,快快更衣,休得胡闹。”
小心翼翼地松开双手,李青晨一顾三回头地背过身去,穿起了衣裤。
“噗,真是冤家!看我穿好……内裤不收拾你。”
在被子的遮盖下穿着胖次,玉婉小声地嘟囔着。
“啊!”
正在提裤子的李青晨,突然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尖叫。转过头,却见玉婉瞪大了双眼、大张着嘴,低头盯着被窝里。
“怎么了?”
李青晨吓了一跳,连忙扑到床边询问。
“床……床单,脏了!”
只见玉婉面红耳赤,小声回答着。
“额,我还以为出啥事了,脏就脏了呗。一会服务生会来打扫的。”
说着,李青晨重新起身、系起了腰带。
“不是,这……这是……血……”
脸已经红到了耳根,玉婉回答的声音更小了。
“啊?血……哪来……哦,对,你是第一的……额,那……怎么忘了这茬啊,这……这可咋办?”
突发的意外状况让李青晨乱了阵脚,就连常识都抛在了脑后。
女孩子来例假、弄脏酒店床单这种事又不是没有发生过,虽然玉婉这不是例假,但……哪有人会多嘴询问这种事呢?
“我……我怎得知晓?都……都怨你。”
“好好好,怨我怨我。但怨我也没用啊,这……我看看,有多少。”
说着,李青晨蹲在玉婉床边,伸手掀起了被子。
……
当太阳逐渐升起,纵然天花板上的观赏玻璃是会变色的感光材质,但依然有不少光线偷偷溜了进来,在紫嫣的脸上挠着痒痒。就这样,本就因为失眠而晚睡的紫嫣还是昏昏沉沉的醒了过来。
环顾四周,陌生的环境让她的思绪有些凌乱,睡得“炸了毛”的头发也披散在双肩。打了个哈欠、伸了个懒腰,原本红红的、干涩的双眼因为泪水的浸润舒服了很多,穿着睡衣、踏进拖鞋,紫嫣慢悠悠地起身拉开了房门。
“啊!”
看见眼前的场景,紫嫣的大脑瞬间清醒!这……这副画面,是她一个未成年少女可以免费观看得吗?
只穿了裤子、赤裸着上身的青晨哥哥,蹲在玉婉姐姐的床边,猥琐地掀开被子向里面窥视着;而只穿着胸……内衣、丰满身材显露无疑的玉婉姐姐,不但没有阻止,反而也侧着身、探着脑袋,跟着一起看。……
虽然还不到九点,但在一望无际、无遮无拦的大漠中,太阳已是高高升起。相比昨日傍晚,晌午的沙漠金灿灿的、更是耀眼;西北高原上的天空,在秋日里也显得更加湛蓝,几朵白云随着北风正慢悠悠、却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飘荡着。
迎着凉爽的微风、面对从未看见过的景致,吴玉婉、范紫嫣这对穿越二人组微张小嘴、呆呆地矗立,显然是看痴了;而站在他们身旁的李青晨,也是微张着嘴、一副看痴了的表情。但是,让他看痴了的却又不是这塞北独有的美景……而是美人,是这两个年轻貌美、性格迥异的穿越美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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